日照市委党史研究院(日照市地方史志研究院)课题组
中国共产党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奋斗主题,走过了百年壮丽征程。日照党史是中共党史的生动缩影。早在党的创立和大革命时期,一批日照籍进步青年开始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用先进思想唤起时代之觉醒、凝聚青春力量,踊跃投身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民主解放运动,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展现出追求真理、不怕牺牲的精神风貌。
1925年5月30日,震惊中外的五卅运动在上海爆发,并很快席卷全国。五卅运动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次规模空前的反帝爱国运动,标志着大革命高潮的到来。刀光剑影,枪林弹雨,觉醒的青年学生在这场运动中抛头颅、洒热血,为祖国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其间,有一位20岁的革命青年高擎反帝大旗冲在最前面,面对帝国主义枪口临危不惧、英勇斗争,他就是日照籍同济大学学生尹景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口中犹在呼喊:“打倒帝国主义!”……
寻访红色印记 接受精神洗礼
初夏时节,放眼所至,满目苍翠。在日照市东港区涛雒镇张家廒头村景伊幼儿园内,尹景伊烈士塑像肃然伫立,背后是尹景伊事迹陈列馆。
陈列馆不大,一排平房,位于校园西侧,校园正面是一座三层教学楼,中共中央组织部原副部长王照华分别为学校和陈列馆题写校名和馆名。
“2005年是五卅运动80周年,也是尹景伊烈士逝世80周年和诞辰100周年,景伊小学重建,当时日照市委党史研究室联合涛雒镇党委在校内建立尹景伊事迹陈列馆,这一晃又十多年过去了,因为合村并校,景伊小学合并到涛雒中心小学,原先的景伊小学变成了现在的景伊幼儿园。”东港区涛雒镇张家廒头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尹世伟介绍。
走进尹景伊事迹陈列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五卅运动》大型油画,上面的革命志士神色坚毅、步调一致,义愤填膺站在街头,仿佛向前来参观的人们述说那段不能忘却的历史。
“打倒帝国主义!”“誓死为顾正红报仇”……时过近百年,从残留的黑白照片上,依然能感受到这位青年的满腔热血,他以年轻生命点燃炬火,火光灼灼。
“五卅运动是共产党领导的一场反帝爱国运动。在运动中,共青团员尹景伊冲在斗争前沿,壮烈牺牲,实现了他生前‘宁为国家而死,不为惜身而生’的誓言。他是青年的楷模、爱国的典范。他听党话、跟党走,敢于斗争、不怕牺牲的崇高精神,永远激励着一代代青年奋勇向前,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懈奋斗。”日照市委党史研究院(市地方史志研究院)院长尹德满这样对尹景伊评价道。
2005年建馆之初,当时只有尹景伊烈士的一张照片,经各方部门共同努力,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搜集了大量资料,才建成了陈列馆,馆内展出图片及实物200余幅(件),详尽展示了尹景伊烈士短暂而光辉的一生。
“景伊小学重建后,2005年到2015年,10年里大概近2000个孩子在景伊小学上课,孩子们每天看着事迹陈列馆、烈士塑像,升旗、宣誓、组织活动,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尹景伊烈士和五卅运动已经扎了根、印在了脑子里。”尹世伟告诉课题组。
时间在变,传承不变。尹景伊视死如归的斗争精神和光荣事迹一直影响着家乡一代又代一人。自从建立了尹景伊事迹陈列馆,每年来学习的人达到四五千人次,特别是清明节扫墓。尹景伊事迹陈列馆已成为社会开展爱国主义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党员干部开展红色教育的重要场所,也是青少年学生、党员干部接受教育的平台和阵地。
“日照市党史教育基地”“山东省关心下一代教育基地”……陈列馆外的牌子越来越多,如今,在这片烈士曾生活过的土地上,翠竹松柏间书声琅琅,新一代的少年人正在革命精神的浸润下成长、拔节。
冲破思想桎梏,一心救亡图存
驻足陈列馆内,浏览一幅幅黑白照片,轻读一段段简洁的文字,不禁浮想联翩,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正侃侃而谈——
尹景伊,字希农,1905年,出生于上海,3岁其生母在上海病故后,父亲尹锦堂于第二年带着他到江苏经商。辛亥革命后,尹景伊一家回到老家山东日照县。他7岁进私塾,13岁进涛雒镇小学就读。
尹景伊儿时聪颖过人,喜好读书,又性情刚直,嫉恶如仇。
1920年父亲尹锦堂去世,临终时嘱咐尹景伊学习经商,以补贴家用,日后亦可自立。那时,“五四”运动风起云涌,新思想、新文化、新思潮滚滚而来。尹景伊志不在经商而是求学,目睹列强横行、社会黑暗,尹景伊暗下决心:一定要读书救国。
尹景伊幼时由家人包办订了婚约,族人提出要他中学毕业后回乡完婚,对这种包办的封建婚姻他原本就不同意,在接受新式教育及民主思想后,更是坚决反对,毅然离家,投奔大哥尹志伊。
1921年,尹景伊考入上海同济大学机师科,因学习成绩优异,获取官费津贴,自此“一力求学,习科学锐进,考试成绩屡列等最优”。同济大学是德国人开办的学校,尹景伊向洋人的特权进行了勇敢的挑战。当时同济大学放电影,按惯例前几排最好的座位要留给洋人坐。有一次尹景伊见来的人比较多,比较挤,就鼓动大家占了洋人的位置。德国教务长贝伦兹入场后大发雷霆,要把学生赶出去,并质问是谁带的头。尹景伊愤然而起,直言不讳,与贝伦兹高声辩论,接着他带领在场的所有中国学生一起退出礼堂,以此对洋人的霸权行径表示最强烈的抗议。尹景伊牺牲后,贝伦兹曾在当年岁末的校刊撰文中对其表示敬意,说“ (尹景伊)有难得的骨气和胆量。”
面对列强步步入侵,军阀连年混战,百姓苦不堪言的残酷现实,他渐渐意识到:只靠读书是挽救不了民族危机的,一颗革命的种子,在他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1924年,进入第四学年后,他除了努力学习九门功课外,还挤出时间,如饥似渴地学习革命理论,积极参加社会活动。这年寒假,他将成绩单寄给他的大哥尹志伊,便有了展墙上这封动情家书:“兄视此次考试分数,当觉稍逊从前。不知此学期弟多做课外事,故不能不稍废所学。弟以国是日非,良用尤伤,勤读亦为国耳,国亡则读何益!不如即于读时,早留意国事,旦夕可用也。”
英姿少年,血气方刚,一字一句间,显现出的是救亡图存的赤诚之心。20岁时,女方家中又催尹景伊回乡完婚,他给大哥回信坚决地写道:“弟正在求学时期,断不许有家室之累。且国势阽危,大难将至,救死起衰,责在青年,何便早图唱随之乐?弟已打破乡土家族观念,此身无累,将来能为社会做一点事业,亦正不负此生,岂可遂议婚娶?”
1924年暑假,他的大哥尹志伊叫他到青岛避暑,此时尹志伊已到青岛工作。尹景伊没有居家静养而是跑到青岛四方机车厂参加工人活动。那时,王尽美、邓恩铭正在四方机车厂从事革命宣传,组建党团,工人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尹景伊亲耳聆听了王尽美、邓恩铭慷慨激昂的演讲,深受启发,整个暑期“逐日往与工人操作,晨出暮归,虽酷热不辍”,他与工人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进一步认识到知识分子与工人群众结合的意义。
身处帝国主义、封建军阀野蛮统治的黑暗年代,尹景伊冲破思想桎梏,不断获取进步知识,经常阅读进步刊物《向导》《先驱》《新青年》等,接触了大量革命思想,并由山东同乡丁君羊(丁基石)介绍认识共产党员邓中夏、恽代英。1925年,经邓中夏、恽代英介绍,他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5月4日,同济大学学生会重建,尹景伊被推举为学生会执行委员会委员。
高擎反帝大旗 誓为国家而死
环视馆内展出的图片及实物,一张黑白照片格外引人注目:照片中的青年正襟危坐、臂缠黑纱、嘴角轻启……
上世纪20年代的上海,是帝国主义经济侵略中国的大本营,同时,这里也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所在地。中共一大、二大、四大先后在上海召开。1925年1月,中共四大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和工农联盟问题。此后,全国的革命形势迅速发展,工人运动风起云涌,农民运动轰轰烈烈。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在北京病逝,尹景伊笼罩在迷茫之中,极为悲痛。在参加追悼孙中山先生大会的筹备工作和各项悼念活动时,尹景伊认真聆听了恽代英、何香凝等人在追悼大会上的演讲,重燃革命信心,并参加了宣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尹景伊臂缠黑纱在照相馆拍下他生前唯一一张照片。1925年春,党组织决定让尹景伊提前离校,回到山东开展工作,担任共青团青岛地委负责人。
正当动身之际,1925年5月15日,上海发生了日商纱厂资本家枪杀中国工人、共产党员顾正红并打伤十余名工人的流血事件,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无比愤慨。上海工人举行了大规模的罢工示威,抗议帝国主义屠杀中国工人的暴行。为了扩大罢工影响,中共中央于5月28日在上海召开了紧急会议,通过了《扩大反帝运动和组织“五卅”大示威》的决议,决定在5月30日举行全市性的反帝示威游行,把活动发展成反对帝国主义的政治斗争。会议推举尹景伊、陈宝聪等四人为领队。夜里11点,大会结束。大部分同学回宿舍就寝,尹景伊等人还在忙着写标语、印传单、制作小旗。
5月29日下午,上海学联副主席、中共党员梅电龙和上海大学学生会负责人、中共党员何秉彝(后在“五卅”示威游行中牺牲)来到吴淞镇,向同济大学学生会传达党中央决议精神,要求立即动员全校学生参加“五卅”示威活动。同济学生会立即研究决定当晚召开全校学生紧急大会。尹景伊等在大会上作了慷慨激昂的发言,号召学生们参加游行示威,声援罢工。大会决定第二天上午出发参加示威游行。
5月30日清晨,同济大学300多名学生举着旗,打着标语,集合编队,准备出发。与此同时,蕰藻浜中国铁工厂的工人队伍也派人来找到尹景伊,向他说明集合队伍的情况,等待他率队出发。“我们要同帝国主义斗争到底,不惜粉身碎骨!”上午8时,尹景伊率领着由蕰藻浜中国铁工厂工人和同济学生联合组成的游行大队,从淞沪铁路乘小火车南行,到达天通庵车站,和张华浜火车头修理厂的队伍会合后,一路上挥动着彩色小旗,高呼口号,向浙江路、南京路口行进。到达永安公司门前,尹景伊向围聚在马路上的人群进行演讲,他用高昂有节奏的山东口音悲愤地讲述着纱厂枪杀工人顾正红的经过。
下午1时许,大队联络员赶来报告说,兄弟学校有不少示威演讲的学生被巡捕抓走了,仅关押在老闸捕房的就有100多人,要求同济队伍参加营救。尹景伊举着旗帜,率领同济一支队伍昂首阔步跨进南京路。他带头高呼“打倒帝国主义!”这时,南京路上已是人山人海,“打倒帝国主义!”“为顾正红报仇!”“废除不平等条约!”等口号声响彻云霄。
下午3时左右,成千上万的群众齐集老闸捕房门前,强烈要求:“立即释放被捕的中国人。”守卫前门的巡捕们如临大敌。英捕头子爱活逊立即调集巡捕二十余名,摆出一个半月形的阵势。每个巡捕手拿马枪,对准群众,赤手空拳的爱国群众面对敌人的枪口,谁也没有后退。
尹景伊站在队伍前列,高声质问:“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演讲,究竟犯了什么罪?”双方相持到下午4时许,捕房坚持不放被捕学生。示威人群愤怒到了极点,穷凶极恶的捕头爱活逊竟悍然下令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开枪。顷刻间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死伤遍地,酿成了令世人震惊的五卅惨案。尹景伊此时已抱牺牲决心,义无反顾,同学陈宝聪受伤倒地,他抢步上前为其救护,巡捕向他瞄准开枪,子弹击中背部,后入前出,贯穿肺部,血流如注。尹景伊仆倒在地,但口中犹在高呼:“宣传!斗争!打倒帝国主义!”……以身殉国,壮烈牺牲。
五卅惨案发生后,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广大的工人、学生和部分工商业者,在许多城市和县镇举行游行示威和罢工、罢课、罢市,形成了全国规模的反帝爱国运动高潮。
传承薪火不灭,青年共振青年
走出陈列馆,远远地注目馆外尹景伊的塑像,仿佛时移势迁,每个人心中感慨万千:“五卅”的暴风雨已然远去,尹景伊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二十岁。
“宁为国家而死,不为惜身而生。”这是尹景伊的自励语。
尹景伊是同济大学历史上第一位烈士,同济大学教职工、学生在码头救生局为他入殓,并扶柩游行。日照籍、著名学者、山东省立图书馆馆长王献唐撰写了《尹烈士希农殉国事略》一文,记述了烈士的生平事迹,文中指出:“呜呼!至今诵其遗言,其坚强刚烈之气,犹跃然心目间也。”
尹景伊牺牲,家人痛不欲生,哥哥尹志伊写下了《亡弟景伊殉国痛史》长文,怒斥英帝国主义的强盗行径,深切表达了对幼弟的悼念之情。其中有诗哭之曰:甘死恐为夷狄笑,轻生深惧祖宗嗔,可怜弱冠成名未,赢得千秋烈士身。
噩耗传到日照,县内各界群众满怀悲痛,以日照中学爱国学生为主,分别在尹景伊烈士的家乡张家廒头和县城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是年8月24日,青岛学生联合会及青岛地区各界人士集会,追悼尹景伊烈士。追悼会上的77副挽联(由省博物馆收藏),表达了各界人士敬仰英雄和同仇敌忾的决心。
为纪念尹景伊烈士,1931年,以英帝国主义被迫发的三千元抚恤款为基金,尹景伊祖宅为校舍,建立了一所小学,命名为“景伊小学”。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小学被迫停办。1985年,同济大学在纪念五卅运动60周年时,为永久缅怀尹景伊,在校园内立了一座汉白玉尹景伊烈士像。1978年,尹景伊被追认为烈士。2001年尹景伊名字及其事迹被编入《中国共产党英烈大典》。
有路,沿着路;无路,也要开辟出一条光明的通道来。为了中华民族的救亡之路,尹景伊用自己的热血、生命、学识,写下了无悔青春,为中华民族后来的崛起舍生忘死,肝脑涂地,献出了微微星光。
尹夙,尹志伊的孙子,尹景伊的侄孙,多年来一直为传承和弘扬尹景伊烈士的革命精神而奔波。因为疫情原因,他在济南接受了电话采访:“五爷爷忠贞的信仰、义无反顾的精神,抗击外辱、不怕牺牲的民族气节一直感染着我和家人,‘心中有信仰,脚下有力量’,信仰的力量是充满魅力的,工作学习上比别人严格要求自不必说,先烈的信仰传承下去也是重要的事情。”话语间,尹夙强调道:“五爷爷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的,在头天晚上,他就将一部分书籍、生活用品托付给了他人。他们是最先醒来,也是最早离去!”
尹夙先生对儿子第一次独自到同济大学祭奠尹景伊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当时,儿子刚到上海读大学,我就跟他打电话说,抽时间,去一趟同济大学献个花吧,电话那头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说,他牺牲时,和你差不多大。”
“时代更替,一代又一代的接力棒薪火相传,追忆那段历史下的新青年,在日复一日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觉醒时刻,然后有所为。”这是尹夙对儿子的教导,也是他让儿子独自去祭奠尹景伊的目的之一。“他后来打电话说,他去了,心情很沉重很惋惜,更多的是珍惜现在的生活,肩负起当代大学生的责任,让自己的青春无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时代各有不同,青春一脉相承,尹景伊年仅二十岁就牺牲了,但他的革命精神、奉献精神,永远活在了人们的心中。征途漫漫,在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淬炼初心,冲锋在前!
后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百年前,正因为有像尹景伊这样的有志青年,主动站出来,放弃轻松阔绰的生活,毅然决然选择走上革命道路,一心为民族复兴、国家富强、人民幸福而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才有了百年后的太平盛世,万家灯火。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如今,我们已经迈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正朝着第二个百年的奋斗目标前进。我们更要从先辈的奋斗历程中汲取奋进力量,开拓创新、迎难而上、甘于奉献,激发高质量发展的信心和动力,以“事争一流、唯旗是夺”的精神状态,为实现日照精彩蝶变贡献力量。
(执笔:尹德满 李世恩 费洪芹 代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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